第四章-《危机四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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苗处看着所有传输过来的资料,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。万宝路的味道臭得要命,但是他要以身作则。烟雾当中,他的右眼很亮,嘴角浮出一丝苦笑:“这个老米格尔,被响尾蛇给彻底玩了一把!”
“你分析出来是谁要干掉小米格尔了?”孙守江在对面的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问。
“老米格尔自己。”
孙守江愣住了:“他自己?杀了自己的孙子?为什么?”
“小米格尔不能坐牢。”苗处说,“所以这场官司不能打,因为只要打—必输。他已经激起哥伦比亚警队和司法界的公愤了,没有人会帮他的,送多少钱都没有用。”
孙守江看着苗处:“然后呢?”
“所以这场审判不能进行,而在西方国家不能进行审判的最直接的原因就是—原告或者被告无法上庭。”
“但是他怎么会杀自己的孙子呢?他为什么不杀了那警察一家?连哥伦比亚总检察长都能饮弹身亡,灭掉这么个小警察一家还不是轻而易举?”
“问题就在这里了。”苗处看着资料淡淡地笑,“如果杀了这个警察一家,尤其是那个小女孩,你相信哥伦比亚警队会善罢甘休吗?他们肯定不会,会死死盯着米格尔家族不放!而其余的家族也不会插手此事,因为警队并不是针对整个麦德林集团,只是盯着米格尔家族。老米格尔的口碑也不算好,毒枭们并不喜欢他。所以他不会有帮手,原来在警队的内线更不会帮他。”
“米格尔家族和警队之间的全面战争?”
“对,米格尔家族肯定输。”苗处目光炯炯有神,“失去了麦德林集团毒枭联合体的保护,失去了他在警察内部的眼线,老米格尔就是裸奔的犀牛。随便哪个基层警局的小警长都可以轻而易举收拾他,而且麦德林集团也不会插手—麦德林集团虽然毒辣,但是对于小米格尔这种行为也是嗤之以鼻的,加上老米格尔跟他们之间的宿怨……可以断定,他的死期到了。”
“于是他决定杀掉自己的孙子?这也太狠毒了吧?”
“不是他决定的,是响尾蛇替他决定的!”苗处苦笑,“我越来越看不懂这条响尾蛇……他对老米格尔也没有好感,这样费心尽力去帮他做出如此难做的决定,为了什么呢?而且他要冒险,冒老米格尔跟他翻脸的风险。”
“也许是他……不想杀那个小女孩。”孙守江看着小女孩的照片,“她很可爱。”
苗处揉着太阳穴:“是啊!他还不惜冒险去医院探视,给她留下一万美元。”
“他是很复杂的一个角色。”
苗处点点头:“人的内心同时隐藏着天使和魔鬼。他一会儿是天使,一会儿是魔鬼,随心所欲。但是—他是个罪犯,是杀害肖飞的凶手!这是毋庸置疑的!我们要死死追他到底!一直到把他绳之以法!……让情报科汇总到响尾蛇的档案库里面去,我们还是先来关注一下我们的菜刀吧!”
“我们的超级谍报员菜刀同志—今天的科目还是挨捶。”孙守江看着监视器纳闷儿,“我就真的奇怪了!他的体能基础很好,这样的折磨都没垮下去!他的脑子也够聪明,教给他的东西都不用第二遍!但是—他的脾气,他好像从来就没生气过,一直在逆来顺受!”
苗处看着监视器上跟军士长在野外进行格斗训练的赵小柱,被打得稀里哗啦。
“不,他发怒过!”苗处突然响起来,“他爆发过!”
他的脑子闪现过一个画面—赵小柱指着苗处的鼻子爆骂:“别来骚扰我,骚扰我的家!”
“他爱他老婆!”苗处突然醒悟过来。
孙守江纳闷儿:“我也爱我老婆啊!”
苗处眯缝起来眼:“乌鸡,我问你—你是不是违反规定,让他带了老婆的照片?”
孙守江张开嘴,没说出来。
苗处淡淡一笑:“我早就发现了,只是我也对他网开一面—但是现在,我不得不这样做了!”
孙守江紧张起来:“苗处,你要干吗?”
“要他崩溃!要他爆发!要他把内心的魔鬼释放出来!”苗处果断地说,“我要一个全新的菜刀!”
孙守江想开玩笑说我去超市给你买,但是看苗处这么认真就没说出来。释放内心的魔鬼跟菜刀老婆的照片之间,有什么关系?
苗处已经站起来拿起对讲机:“要菜刀回到狗窝去!”
8
浑身已经不成人形的赵小柱胡子拉碴、头发蓬乱,被军士长一脚踢进了铁笼子。他靠在铁笼子上喘息着,鼻子还流着血。到今天为止,他已经承受了将近十天的非人折磨—他的生理和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接近极限,但是他还是在忍耐。赵小柱……确实是个能忍耐的人,在漫长的孤儿生涯里面,他已经学会忍耐所有的不公和歧视。
现在,他还能忍耐。
因为,他有梦—盖晓岚。
盖晓岚,就是赵小柱的梦。在无数难以忍受的时刻,他总是会想起盖晓岚的笑脸。她的一颦一笑现在是更加的美丽,甚至她的生气发火,都显得那么可爱。盖晓岚,是唯一可以使他保持人类思考的支柱,因为她是他的老婆,是他的家,是他对人生所有美妙梦想的……载体。
在暗夜里面,他悄悄抚摸盖晓岚的照片。他把相册藏在了狗窝的杂草下面,还裹上了一块捡来的油布。他粗糙肮脏的手滑过封塑的照片,滑过盖晓岚洁白美丽的脸……仿佛再次抚摸到了她的身体,闻到了她的芬芳。于是在一瞬间,他再次积蓄了力量,去应对明天的挑战。
妻子……
家……
梦……
赵小柱在这种非人的折磨当中,心中仅存的梦。
他被赶回狗窝,睁着疲惫的眼。这十天如同地狱,他没有休息过完整的哪怕一个小时。不断训练,不断折磨……他已经变得麻木不仁,仿佛生来就是被他们虐待的下等生物。所以对于一切也已经逆来顺受,唯一的指望就是可以悄悄看看妻子的照片。
苗处穿着迷彩服带着孙守江大步走来。
赵小柱抬眼,无力地看着他们过来。
“openup,sentout!(打开狗窝,让他出来!)”苗处厉声说。
军士长照办了,赵小柱也乖乖爬起来站在狗窝跟前。
苗处盯着他的眼,只是随手一指狗窝。孙守江犹豫了一下,但是苗处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。于是他走进狗窝,捏着鼻子在杂草当中摸着。赵小柱不敢回头看,但是他知道孙守江在找什么,心里面一紧。
孙守江找到了油布包裹的相册,走出来交给苗处。
赵小柱看着苗处接过相册,眼巴巴看着相册。
苗处冷冷注视着他,打开了油布丢在地上举起相册厉声问:“whatarethese?!(这是什么?!)”
“sir,that’smywife’sphoto.(报告,我……我妻子的照片……)”赵小柱颤巍巍地说。不是因为害怕被惩罚,而是因为害怕被没收。惩罚他已经无所谓了,但是妻子的照片……绝对不能被没收。
“whatdiditellyoubefore?(我跟你说过什么?)”苗处很严厉。
“nopersonalitemsareallowedhere,sir!(报告!不许携带任何私人物品!)”
苗处打开相册,看着这些照片。
赵小柱很紧张,眼巴巴看着苗处的手粗暴地翻阅着相册。他嘴唇颤抖,突然跪下抱住苗处的双腿,用英语声嘶力竭地喊:“sir,please,don’ttakethemawayfromme,i’lldowhateveryouwant…(猫头鹰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—不要没收照片—)”
苗处冷冷看着赵小柱,一脚踢开他。
赵小柱被苗处一脚踢得很远,他的身体太虚弱了,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起来却起不来。
苗处的目光很冷,他左手拿着相册,右手拿出一个军用小酒壶打开。
“no!”赵小柱惊恐地睁大眼。
苗处的右手举起来,把高度白酒倒在相册上。
孙守江错开眼,军士长也低下头。
赵小柱呆呆地看着苗处。
苗处拿出zippo打火机打着了。
赵小柱流出眼泪:“please…please…”他还是在使用英语,这十天来他已经习惯了。
打火机的火苗凑到了相册上,盖晓岚开始燃烧起来。
苗处举着燃烧的相册,仅存的右眼盯着赵小柱的双眼,没有表情,没有语言。
赵小柱的嘴唇颤抖,呼吸急促,这一刻他泪流满面。
苗处把燃烧的相册丢到赵小柱的面前,赵小柱一把抢起来双手拼命扑灭火焰。但是……盖晓岚的照片,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堪……赵小柱拼命找着灰烬残片,试图拼接起来,嘴里嘶哑地喊着:“啊—啊—”
苗处不为所动。
孙守江转过身去抹着鼻子。
军士长抬头看天,叹息一声。
苗处仅存的右眼盯着赵小柱的眼睛。
赵小柱慢慢抬起眼睛,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了,火焰在燃烧。他体内的什么东西在裂变,以至于他自己都听到了这种咔咔声。他的心碎了,很疼很疼……他看着面前冷漠的苗处,握紧了双拳。
苗处冷漠地看着他。
“youbastard!(你这浑蛋!)”
赵小柱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,随即如同一只猛兽一样一跃而起,扑向苗处。苗处敏捷地闪身,赵小柱扑空了。他狂暴地回头怒吼:“啊—”
孙守江和军士长反应过来,扑向赵小柱。
赵小柱飞起膝盖,正中孙守江的下巴。孙守江没想到赵小柱的力度这么大,一下子飞出去栽倒。军士长抱住赵小柱,赵小柱猛地低头再抬头,头部撞击了军士长的鼻子。军士长的鼻血一下子流出来,赵小柱抬起右脚猛地一下子踩在军士长的靴子上。军士长惨叫一声,随即赵小柱麻利地抓住军士长的胳膊一个大背挎,直接给他摔倒在水泥地上。
赵小柱爆炸了!
他直接冲向苗处。
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赵小柱,没有人见过的赵小柱……或者说,这不是人类,而是一只……野兽!
“i’llkillyou!(我要杀了你!)”
赵小柱嘶哑声音用英语高喊,扑向苗处。
噗!
苗处手里早已准备好的麻醉枪发射了。
麻醉弹正中赵小柱的脖子,他往前跑了几步,腿一软跌倒了。他抬眼看着苗处,双眼还在冒火,伸出右手却无力地摔在地面上。他倔强地向往前爬,却迅速失去了所有的知觉,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孙守江爬起来,嘴里还在流血。他看着地面上趴着的赵小柱,心有余悸,好像在看一只被麻醉弹打中的猛虎:“这是……赵小柱?”
苗处冷冷地丢掉麻醉枪,看着地面上这只沉睡的野兽:“现在,我们打开了他心里的笼子—恶魔,释放出来了。”
9
“i’llkillyou!”赵小柱撕心裂肺地用英语怒吼。
苗处穿着整洁的中国警察制服,冷冷地看着他。
赵小柱的四肢都被绑在了铁架床上,徒劳地想挣扎起身。青筋爆起的脖子显示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,但是每次都只能沉重地倒在铁架床上。他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,牙关紧咬,从牙缝里面挤出来:
“i’llkillyou!”
苗处看着他,没有表情。
这是在基地医务室的监控病房,设施都是一流的。孙守江在观察室里面,看着里面的赵小柱真的是心有余悸:“他差点弄断了我的脖子……”
林锐叹息一声:“没想到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炊事员,能被逼成这样。”
“苗处……”孙守江感叹,“苗处真的是……太厉害了……”
“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呢?”林锐于心不忍,“你们可以有很多很多天性善战的警官可以选择啊!为什么一定要改变他呢?”
“因为……我们别无选择。”孙守江没有说出来原因,这是秘密。
“‘发出屠杀的号令,让战争的猛犬四处蹂躏……’”林锐用英语来了一句,“莎士比亚的话,我今天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。”
孙守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—被绑在病床上的赵小柱,活脱脱就是一条战争的猛犬啊!
苗处冷冷地注视着眼睛发红的赵小柱,等待他安静下来。
赵小柱急促呼吸着,恶狠狠注视着苗处。
“赵小柱同志。”苗处缓缓地说,这次是汉语,不是英语。
赵小柱咬牙切齿怒视他。
苗处拿出警徽,轻轻放在他的右手上:“你摸摸,这是什么?”
赵小柱狠狠瞪着他,右手抓住了警徽。
“这是警徽。”苗处的声音很低沉。
赵小柱狂暴的表情逐渐安静下来,仿佛恍若隔世一般。他的右手手指轻轻抚摸着警徽,好像一种已经遗忘的感觉在慢慢升腾。
“菜刀,你是个警察。”苗处缓缓地说,“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,赵小柱。”
“赵小柱”三个字一出来,赵小柱好像被什么打中了一样,缓缓地靠在了枕头上。眼泪慢慢流出他的眼睛,流过他的脸颊,流进了他的嘴唇。
“你对警徽宣誓过。”苗处轻轻地说,“还记得你曾经的誓词吗?”
赵小柱的眼睛失神,默默流着眼泪。
苗处轻轻地说:“我宣誓—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……”
赵小柱慢慢偏头,努力看着自己右手拿起来的警徽:国徽、盾牌、长城、松枝和飘带……
苗处缓缓地继续说:“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,忠于祖国,忠于人民,忠于法律……”
赵小柱注视着这个好像许久没有见到过的警徽,嘶哑着喉咙用汉语缓缓地说:“……服从命令,听从指挥;严守纪律,保守秘密;秉公执法,清正廉洁……恪尽职守,不怕牺牲;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……我愿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……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……”
念完了这些感觉变得陌生的誓词,赵小柱的眼泪无声地流淌,咬住了自己的嘴唇。
苗处看着他:“你做得很好,赵小柱同志。你在履行自己的从警誓言,你是一个好警察,一个好公安。”
赵小柱闭上了自己的眼。
苗处慢慢打开了他四肢的皮带:“你需要休息一下了,赵小柱同志。”
赵小柱把警徽慢慢地抱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,闭着眼睛无声地哭着。
苗处抚摸着他变得消瘦的脸,胡子已经很长。他低下头:“对不起,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。”
赵小柱慢慢睁开泪眼,看着苗处,声音颤抖:“没关系……”
苗处看着他。
“我……是……警察……”
赵小柱说出这四个陌生的汉字,想笑,却咧开嘴哭起来。
苗处默默看着他,片刻转身出去了。这个时候,赵小柱需要自己待着,无论谁在都不合适。
赵小柱抱着警徽在心口的位置,蜷缩在床上痛楚地哭着。
苗处走进监控室,对着在抹眼泪的孙守江:“立刻通知家里,不管什么方法—找到盖晓岚所有的照片,电子邮件发过来。我们去打印,最快速度交给他……”
孙守江点点头,转身出去了。
林锐看着苗处,没有说话。
苗处叹口气:“我是警察。”
林锐点点头:“我去安排炊事班,给他改善伙食。”戴上黑色贝雷帽出去了。
苗处转向病房里面,隔着大玻璃可以看见赵小柱的哭泣。他蜷缩成一团,紧紧抱着警徽,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……仿佛,一松手就会失去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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