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ART 07 第七章 羁 绊-《恋上,一个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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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时候,一个转身,人与人便错过了。此后,一辈子不再相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。
以后的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吗?每天借酒浇愁,烂醉如泥,甚至某一天或许就染上了不该沾染的东西……蒋正璇脑中闪过纽约暗巷中那些如老鼠般夜出昼伏猥亵肮脏的身影。
不!心口霎时一悸,蒋正璇双手捂面,呼吸急促。这样地埋头许久,蒋正璇终于做了决定。她缓缓地松开了手:“师傅,不好意思,帮我找个地方掉头……”
她一再地告诉自己,那仅仅是因为她不想内疚一辈子。
冷静下来,蒋正璇从包里取出了电话,也顾不得此时才凌晨五点多,拨通了大哥蒋正楠的电话。蒋正楠的声音饱含睡意,显然是被她吵醒了:“璇璇,怎么了?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”蒋正璇咬了咬唇:“大哥,我在宁城见到他了……”
蒋正楠开头没反应过来,很快地,他觉得心跳加速,有个名字在嘴边几乎要冲口而出了:“谁?你见到谁了?快说!”
蒋正璇顿了顿,道:“大哥,我见到聂……聂大哥。”
原来是聂重之!不是她!蒋正楠心倏地沉了下去,他摇头甩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,再开口时,已经极清醒了:“他在宁城!聂重之居然躲在宁城!璇璇,你别让他离开,我马上赶过去。”
蒋正璇:“大哥,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个地方。我现在在出租车上,等下跟你联系。”蒋正楠:“好,你随时打我电话保持联系。你看到他,就告诉他,哪怕他身无分文,但他还有我、楚随风、祝安平、路易周这一群好兄弟。告诉他,有我们在,没什么过不了的坎!”
就算大哥他们找到了聂重之。可一个成年人要消失,那实在是太容易了,就跟一个一心寻死的人一样,你千防万防也总是防不过的。也或许,聂重之现在早已经离开了。
回程的这段路,因为大雾,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。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焦灼的缘故,蒋正璇只觉得这一路漫长得似乎过了半生。
当拖着行李,蜗牛一般地爬到顶楼的时候,聂重之所在的屋子,房门紧闭,聂重之已经不见了。
“聂重之,你给我开门。”
“聂重之……聂重之……”
屋内显然是人去楼空了,聂重之真的已经走了。蒋正璇拍到手掌红痛,才不甘心地承认这一点。她颓然地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坐下来,心沉沉地似乎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。
他以后就一直这么过下去,一团烂泥似的生活……蒋正璇光想想就生生地打了个冷战。
这世上他没有一个亲人!他母亲当年身患绝症,迫不得已之下,才将他送到了聂家。期望谁真正来关心他,爱护他呢?父亲聂耕礼,以他聂重之的这个倔性子是绝对不会去亲近的。继母万淑萍,自己的儿子聂凯之处处不如这个私生子,心里估计早恨到极处。可是人前还得撑着面子,人后的话,怕是连说个字都带根刺。同父异母的弟弟聂凯之,虽然从小也算一起长大,但亲不亲近,明眼人一看就懂得的。
如今他这模样、这德行,估计万淑萍心里乐得都开花了,巴不得他再落魄再不像样一些,最好埋到尘埃,永不翻身。
他一直就是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!除了大哥那群兄弟,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的死活。
蒋正璇一个人在顶楼从白天等到了夜幕降临。聂重之一直没出现,他显然是真的离开了。蒋正璇开始绝望,她告诉自己可以走了,不用再等了,他已经离开。
可内心深处她还是不相信他真的走了。一再地告诉自己说:“再等一会儿,再等一会儿。他肯定会回来的,肯定会回来的。”于是,就这么的,一会儿之后又一会儿,许多个一会儿后,蒋正璇还坐在自己硬硬的行李箱上,一直等到了漆黑深夜,终于还是绝望了。
就这样吧,很多事情强求不得!
蒋正璇这么地告诉自己,拖着行李箱正要离去之际,楼道处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。漆黑夜半,旁人早已经进入梦乡了,这样的声音显得极刺耳突兀。蒋正璇却像一个牧羊人终于等到她迷途知返的羊羔一般,倏地站起身,摸着墙缓步下楼梯,然后她借着这团浓墨般的夜色看到了聂重之。
一身浓烈酒味,显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的聂重之。
这样突兀地面对面,聂重之明显也呆住了,停住了脚步,歪歪斜斜地靠在楼道墙面上。
天色极黑,哪怕是蒋正璇一直在黑暗中,习惯了这样的漆黑光线,但他的眉目还是隐隐约约,瞧不分明。蒋正璇这么一声不吭地瞧着他,心里又泛起了那股蚂蚁啃噬般的心疼难受。他这样子自暴自弃下去,迟早玩完。
蒋正璇默不作声地上前几步想搀扶他。她才碰到他的手,聂重之仿佛触电般地震了震身子。下一瞬,聂重之似反应了过去,用力甩开了她,嚷嚷:“滚开,别碰我。你今天不是要回洛海吗?你还来管我做什么?”
蒋正璇被他这一甩,重重地撞到了坚硬的墙上。除了痛,手肘处更是又酸又麻,聂重之显然是使了力。蒋正璇不知怎么忆起了以前,以前的他,倒是很收敛的,哪怕是天天锻炼,黑带九段,可除了医院那次,他从未舍得对她真正用力。
聂重之脚步踉跄地上楼,与她擦肩,嘟囔着:“你滚,你滚开!你既然走了,何必又要再回来。”
蒋正璇怕他摔下来,想去扶他。聂重之似发酒疯一般,再度甩开她的手。
蒋正璇本在楼梯上,就这样生生地被他甩下了一级台阶,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重重地跌倒在了楼梯转角的平台上。
这一闷闷的声响倒把聂重之给惊住了,酒意霎时消散,他停住了所有动作,结结实实地愣在原地,半天没作声。
蒋正璇重重地抽气,只觉得臀部火辣辣地疼,还有与地面直接接触的手掌心,更是热辣辣的一片。
寂静的空气里,聂重之的声音一点点地响起,语气古怪得很:“你既然走了,何必又要回来呢?你自己都说了是可怜我,那你这次回来,准备可怜我到什么时候?”
她迟早是要走的。既然这样,又何必给他期望呢。
本来,没有就没有了,他就这样吧,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吧。可是他受不了她曾经给过他,然后又生生地抽离。如果那样子的话,他情愿最初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。
是啊,是她蒋正璇疯了,疯了才去可怜他,疯了才会去心疼他。
陆歌卿的家教好,蒋正璇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小姐脾气,但泥人都有三分性子,加上几年独立生活下来,再不是从前那个蒋正璇了。此刻也被他弄得火冒三丈,不由得冷喝道:“聂重之,你酒疯发好了没有?到底要不要开门?你要是不开门,我立刻就走,你自己看着办?”
聂重之也不知怎的,被她这么一喝,居然乖乖地听话去开了门。
电灯“啪”的一声应声而亮,蒋正璇看到自己的手擦破了很大一块皮,鲜血都已经渗了出来。抬头,只见聂重之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的手上。
蒋正璇痛得抽着冷气,吹了吹,见他像跟木头一样的还杵在那里,她等了一天,又饿又冷,口气自然不佳:“还不把我的行李搬进来。”聂重之慢腾腾地抬头,目光不明地瞧了她一眼,依言把门口的行李搬了进来,搁在沙发边。
蒋正璇环顾四周,显然这里不可能有什么碘酒、ok绷。她还在思考怎么处理伤口,聂重之取了一瓶白酒,上前抓着她的手腕,拉着她往洗手间走去。蒋正璇:“你干吗?”聂重之不容分说,把她拉进了窄小的洗手间。
聂重之将她细嫩的指尖轻轻地拢在他手掌心里,小心翼翼地将酒倾倒在她受伤之处。原来是要给她的伤口消毒。伤口处因白酒里的酒精刺激传来了尖锐的疼痛麻痒感,蒋正璇倒抽了一口气,手不由得往后缩。
聂重之的手握得很紧,不让她躲避。他低垂着头,神情无比专注,如同在做一份极其重大严谨的科学工作。一瞬间,蒋正璇有种莫名的恍惚,似乎处理她的伤口是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事。
晶莹剔透的纤纤手指被他这样握着,这样乖乖的,从来未有过。聂重之喉头动了动。
酒潺潺流过她的手心,滑进了台盆里,到后来便没有任何刺痛的感觉了。聂重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:“还有哪里?”蒋正璇慢了一秒才意识到他在问她的伤。蒋正璇慢腾腾地摇了摇头。
聂重之放开了她的手,转身出去。他在浴室门口处停了停,背对着她,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
蒋正璇不由得错愣住了。以往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,何曾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。今天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跟她说这三个字。
蒋正璇出来的时候,只见聂重之整个人又深深地埋在沙发里,脚边已经搁了两个空罐子了。他余下的人生,似乎除了喝酒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。
面对着这样的聂重之,她居然会很心疼。以前的她曾经恶毒地想过他开车车撞,喝水水噎,总之,她什么都想过、祈祷过、诅咒过,希望他最好永远不在她生命里出现。然而现在,他如果再度消失,就这么的一直过下去,她一想到心就会酸疼到不能自已。
她这是怎么了?!她生病了吗?!
蒋正璇默不作声地上前,捏住了他手里的啤酒。聂重之整个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与状态,她轻轻一用力,那罐啤酒便被她轻巧地抽出。聂重之缓缓地抬眼瞧着她,目光怔忪迷离。
蒋正璇面无表情地别下眼:“我的胃不舒服。”在外面等了一天,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怕他回来与她错过,蒋正璇整整一天不敢离开片刻,所以一直滴水未进。
聂重之挑了挑眉毛,露出询问的眼神。蒋正璇轻轻地补了一句:“我饿了。”
聂重之深深地盯着她的脸,下一秒,起身抓起搁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,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,又折返了到里屋,很快走了出来:“我马上回来。”
听到他“咚咚咚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蒋正璇终究是不放心,怕他会一去不回,于是便起身跟了下去。她穿了舒适的平底鞋,踩在马路上,一点声息也没有。加上与聂重之离了颇远一段距离,所以聂重之根本没有发现后头有人跟随。
聂重之七拐八拐地进入了一个昏暗的巷子,进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店。蒋正璇隐在树后,瞧见他从手腕上褪了一个东西下来,远远地瞧着应该是手表,递给了柜台里一个人。那人取了一个放大镜,把手表翻来覆去地瞧了半晌。两人交谈了片刻,达成了某种协议。那人便取了钱,一张张地数给了聂重之。
蒋正璇霍然明白过来,这是他在用他的手表换钱。蒋正璇眯着眼细瞧那店的招牌,隐隐约约地看到了“金氏抵押行”五个字。应该是那种比当铺还不正规的抵押行,类似于地下当铺。
聂重之很快地从抵押行出来,快步地穿过了一条马路,朝一家装修颇奢华精致的粤菜馆走去。
这样一家餐馆,以聂重之目前的模样穿着肯定是进不去的。蒋正璇的念头还未落下,果然便看到聂重之被侍应生拦在了门口,两人开始争执起来。很快,店内又来了一个经理模样的女子,出面调停。片刻后,聂重之被带领着到了大厅隐秘角落的沙发处。
堂堂洛海聂家子弟,曾经赫赫有名的it新贵,如今居然被挡在餐馆门口。
他到底怎么了?遇到了什么事情?以至于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光景!
蒋正璇前脚才回到屋子,聂重之后脚也到了。他便带了一份砂锅小粥、一份烧饭和两份炖汤回来。在四四方方的小餐桌摆好。
蒋正璇坐了下来,低头瞧着自己面前那份细白诱人的粥。知道这是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。他喝了这么多酒,半醉半醒的,居然还知道她饿得伤了胃,不能吃太油腻的。
聂重之径直去厨房洗了手,在自己的碗里拨了一半的炒饭,坐下来开吃。
两人默默无言地吃饭。一时间,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这样子的光景,就算是过往也极少见的。那个时候她见了他每每似老鼠见了猫似的,千方百计地躲。可是吧,他就是有那个本事,无论她怎么躲,他只要想要找她,怎么样都能找到。
比如,她窝在家里。他会主动上门拜访,说在她们家附近的楼盘买了一层公寓,希望可以经常来蹭饭之类的。母亲陆歌卿不知情,因一直以来喜爱他,听他这么一说,自然是欢欢喜喜地连声应下:“傻孩子,你来的话,不过是添双筷子而已。卿姨高兴都来不及呢,怎么会嫌你打扰了。要是嫌弃你,早些年你天天在我们家的时候,我早嫌弃你了,也不用等现在了。”
聂重之便会嘴甜地卖乖:“谢谢卿姨,我就知道卿姨不会嫌弃我。”陆歌卿便会怜爱地拍着他的手:“傻孩子,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过来。别的不说,吃饭这小事卿姨就给你包了。”
于是吧,他还真不要脸地三天两头上门。他人前那么彬彬有礼,可当他微笑着望向她的时候,眸子里那些一闪而过含义不明的光,每每都让她冷汗淋漓。
聂重之他哪里是想来蹭饭,他的醉翁之意只有蒋正璇一个人知道。不过聂重之在蒋宅倒也懂得见好就收,不敢放肆,可是总是会无耻地提出让她去他的公寓。
那个时候,在公寓里,她与他也有过数次这样子面对面无言的吃饭时光。
因为饿,蒋正璇足足吃了两碗粥才搁下了筷子。聂重之早已经吃光了炒饭,见状便伸手把她剩下的粥移了过去,连带着她喝剩下的汤,三下两下地解决掉了。连这个习惯也一如过往!
吃完后,聂重之先开了口:“你什么时候走?”蒋正璇愕然地望着他。他就这么想她走吗?
聂重之瞥了她一眼,嘴角微勾,语调沉沉,一副明了的模样:“你今天过来不过是想要稳住我,让我走不了。如果我没猜错,你大哥他们或许已经在来宁城的路上了。”
蒋正璇不言不语不反驳,说明了他的揣测是真的。自己这个傻瓜居然还以为她是真的回来看他的。聂重之嘲讽地笑了起来:“你现在走还是明天走?”
蒋正璇不答话。聂重之又恢复了往日的颓废,在沙发里坐了下来,双脚搭在简陋的木几上,抓起酒罐,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倒酒:“走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上门。”
他三口两口就解决了一罐,又侧身拿起了一罐,“啪”地打开,闭着眼睛再度往口中倒。
很快地,他面前又堆了四个空罐了。
他是个人又不是玻璃瓶子,这么喝下去,迟早有一天喝死在这酒里。
蒋正璇吸了口凉气,她走上前,放软了声音,轻轻地道:“别喝了,好不好?”
这么简简单单的六个字,就六个字而已,聂重之却是一怔。很快,他偏过头,脸上依旧毫无任何表情:“走吧,别来管我。”蒋正璇面色端凝:“不要再喝了。你这么喝下去,整个人就要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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